摘要：文经风抱着黄页挨个打电话，只有《中国青年报》答应来看看。他精心准备，说了大半天的内容，最后只写了火柴盒大小。他失望极了。第二天是2月14日，刚开门营业，外国记者突然举着摄像机、闪光灯、话筒冲了进来。

　　近日，一本《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》被一位母亲吐槽尺度大遭到学校下架的事件，引起网友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。

　　一方面“性”永远是人群中“最提神”的话题，另一方面，教育程度、个人经历、家庭教育等方面存在差异的人，对教育特别是性教育也会有不同看法。

　　坚决支持学校开展对中小学生的性教育，正确引导孩子认识性、性别、性知识，很有必要。

　　就此话题，今天和你八一八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和他主人的故事。

　　01、“套爷” 诞生

　　文经风，北京人，1958年出生。

　　原本他在国家事业单位邮政局工作，90年代那波下海大潮中，他辞去了被别人叫做“铁饭碗”的工作。

　　那是1992年，他35岁。

　　文经风用现在的话说是很有创意的那种人，先后办过减肥公司、相亲公司、左撇子公司，但都以失败告终。

　　这些想法现在看来好像没多大问题，好多类似公司成功甚至融资上市，对当时的社会来说这些还是太前卫。

　　短短一年时间，多年工作积蓄已用的差不多了，给员工发工资还得伸手向父母要。

　　偶然看一部外国电影，女主身后“sex shop”几个字引起了文经风注意。他莫名兴奋起来，像极了从不穿的旧衣服里面翻出几百块钱。

　　不如开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?

　　没过多久，他因这个疯狂的念头而江湖得名“套爷”，一来是对他从事行业的调侃，更多的是对他敢为天下先勇气的赞赏。

　　02、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开业

　　家人听到他要开性用品商店这个消息后，各个惊出一身冷汗，一致反对。

　　可文经风骨子里有执拗的一面，他坚持要尝试。

　　最大的困难还是租店面，房东一听到是卖避孕套的，加价都不愿意租，脾气不好的直接拿着扫帚撵。

　　朋友说人民医院有地方出租，他第一时间去找院长，长谈之后虽然没同意，但也没不同意。

　　半个月过去了，始终没人回复。

　　医院算是比较开明的地方，但在这个问题上也发生极大争论，最后还是院长力排众议，把房子租给文经风卖性用品。

　　手里拿到房子钥匙的文经风感觉像是喝醉了，竟然不知不觉走上了复兴门立交桥，对于这种情况有个故事能解释清楚——那感觉就像“范进中举”。

　　1992年南巡讲话后，整个社会非常开放，工商注册也很顺利，当时经营范围里面没有“性用品”，工作人员就“巧妙”地把它放到日用百货里面。

　　1993年1月8日，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开业了。

　　

 

　　有记者问一个山东人是否接受性用品商店，这位山东大汉这么说

　　03、从门可罗雀到第一笔生意

　　一天一天又一天，始终没人进来，甚至有些人看清楚是卖什么东西后，会绕道而行。

　　一月份的北京很冷，玻璃门关得很紧，文经风想是不是这个原因。

　　于是干脆把门打开，自己和员工就这么冻着，但还是没人来。

　　直到第开业后第16天，一个痞里痞气的小伙子吹着口哨瞎逛进来。

　　当他看清楚店里的商品，口哨声立刻停了，圆圆的口型还来不及收回去僵在那里。

　　用现在的话说，这绝对是“尴尬癌”晚期的典型症状。

　　小伙子并没有掉头就走，店里转了一圈后，买走了一盒避孕套，价格是9块6。

　　他并不知道，他是中国第一家性商店里的第一个顾客。

　　04、从无人问津到被中央电视台、BBC、CNN争相采访

　　生意并没有随着第一个顾客到来而有所好转，门前车水马龙，就是没人走进来。

　　朋友提议联系媒体，文经风赶紧抱着电话黄页挨个媒体打电话。

　　可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的噱头没有吸引媒体的关注。

　　只有《中国青年报》答应来看看，指派的还是一个女实习生。

　　文经风精心准备，说了大半天的内容，最后反应到报纸上只有火柴盒侧面大小的地方。

　　上面一行小字写：“中国第一家性商店开业，坐落在人民医院门前...”

　　文经风失望极了。

　　第二天是2月14日，那时候中国人还不流行情人节。

　　但开门营业之后他吓坏了。

　　许多外国记者举着摄像机、闪光灯、话筒冲进来。

　　

 

　　法新社看到“火柴盒”之后像掘到宝物一般，立即过来采访。

　　他们渴望知道神秘又封闭很久的东方人是怎么看待性的。

　　

 

　　他们不仅问了很多问题，还要求文经风把每件商品都拿出来供他们拍照...

　　短短十几天，埃菲社、朝日新闻、泰晤士报、CNN...这些全世界最顶级的新闻媒体都来了，后来中央电视台也来采访了。

　　对这家店给予很高的评价：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”、“中国性革命第一人”、“勇为天下先”......

　　

 

　　尽管东方人讲究低调含蓄内敛，但东方人也是人。

　　被压抑太久的情绪像是干旱许久的草原，被文经风的性用品商店瞬间点燃，中国人讳莫如深的话题被推到了风口浪尖。

　　05、火爆的生意、数钱数到抽筋

　　改革的风已经吹进来，更多的人愿意尝试新鲜事物，加上媒体广泛“宣传”...

　　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文经风开了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。

　　亚当夏娃保健品中心一时间顾客爆满。

　　有来买东西的、有进来长长见识的、有纯属看热闹的、有想和他谈生意的...

　　不足一百平米的店面人山人海，因为人多，展柜和大门玻璃被挤碎了很多次。

　　后来干脆“限流”，一批人进来买完了看完了走了之后再让另一波人进来。

　　门外不算宽的马路经常因为排队的人太多而造成交通拥堵。

　　生意最好的时候，文经风和雇员一天要工作十三四个小时，每天只能吃一顿饭，当然挣钱也挣到手抽筋...

　　很多外地人慕名而来，有2位从沧州来的，凌晨四点下火车，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旅店，干脆在门口站着等到营业。

　　现在也有人不敢公开谈论性，那时候能走进店里的都是“勇敢”的人。

　　一米七几的壮汉拿着一瓶润滑油去付款，营业员发现大冬天的，他额头上沁着汗珠。

　　八十岁的老汉眼神不好也会把脸贴到柜台上，目不转睛瞧着里面的新鲜玩意儿......

　　台湾著名艺人凌峰也来过这家店，对大陆开放的姿态表示肯定。

　　

 

　　06、“性”事门前是非多

　　一个新生事物总会伴随着赞许、惊讶甚至谩骂。

　　亚当夏娃保健中心更是引起了诸多争议。

　　马路对面经常站着一群人对着店门指指点点。

　　好比张二狗大晚上走进李寡妇家里，第二天肯定会有一大群姑婆聚在一起说三道四。

　　她们其实什么事情也改变不了，就是愿意说。

　　也有人干“实事儿”。

　　刚开业那些日子，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文经风就是擦墙上玻璃，“抵制人群”晚上在玻璃上写“淫棍”、“大流氓”、“臭不要脸”等等词语或句子。

　　当然也有人写过“你们的勇敢将被记入史册”，不过这种夸奖太少了。

　　

 

　　那时的中国人观念还没有改过来，性知识更是少的可怜。

　　医生介绍避孕套的用法，用大拇指打比方，结果有人真的套到大拇指上去了。

　　那时，文经风除了卖性用品之外，还额外进行性用品使用培训和性心理辅导工作。

　　

 

　　07、两个有趣的故事

　　第一个故事，发生在1995年，那时文经风参与北京电视台一档成人性教育栏目，那是中国第一档性题材的节目所以特别受欢迎。

　　谁知节目播出没几天，一40多岁的男子就来店里说，自己的生活被搞得一团糟。

　　录节目时，这名男子正在里面看性用品，结果被录进去，还被导播剪辑成片头，每天晚上播放节目的时候会出现他的身影。

　　老婆哭着说他有外遇，否则不会去那种地方。

　　亲戚朋友见面免不了调侃一句：昨晚电视上又看到你了。

　　他催促电视台把这个片头换了，谁知电视台一看效果这么好，更不换了。

　　过了几个月，他突然出现在文经风的店里，要买十箱避孕套。

　　原来，厂里领导电视上看到他之后，夸他勇敢、有改革精神，提拔为厂里负责计生工作的主任，科级干部。

　　这也算是“因祸得福”。

　　第二个故事，是文经风的店里突然走进一位穿着时尚的人，大油头蹭光瓦亮，一副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，超有气势。

　　他店里转了一圈之后，点了几样性用品让服务员拿出来看，看完后又让放回去。

　　然后转身离开。

　　两分钟后店里电话突然响了，打电话的是刚才那个大油头。

　　他说把刚才拿出来的用品打包，送到马路对面的宝马车来。

　　文经风立马打包给送过去。

　　大油头让他放到后备箱，从车窗递出来一沓钱。

　　还没等文经风数钱，宝马车启动迅速离去。

　　大油头给了5000多块钱，能买三倍那些用品。

　　回到店里，服务员叽叽喳喳说：老板，刚才那个不就是当红歌星***吗?

　　数年间形形色色的人来到这里，留下了自己的故事。

　　......

　　08、逐渐没落的“亚当夏娃”

　　从1993年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开业，24年里，性用品已经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。

　　大中小城市甚至县城、小镇，随处可见写着“成人用品”牌匾的小店。

　　据不完全统计，2016年中国性用品的销售额已经达到1000亿元。

　　文经风说，通过这么多年的经验，他发现，性用品商店越是小店越挣钱，窗明几净的大性用品商店反而顾客很少。

　　这种反常规的经济现象让我也有一丝困惑。

　　我朋友金哥说，你什么时候看见恋爱中的男女青年在操场中间亲热?不都往小树林里钻，或者到路灯照不到的犄角旮旯。

　　一瞬间，我秒懂。

　　亚当夏娃保健品中心也遇到类似的情况，随着社区小的保健品商店越来越多，加之网络购物兴起，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渐渐没落。

　　2002年，他们将店面规模缩小到原来的一半。

　　2010年搬到人民医院对面后，店面只剩下三十多平，生意越来越冷淡。

　　有时候店里一天不进来一个人，很像当初刚开业那会儿。

　　相反，网络上的性用品店却越来越火。

　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玩法让人感觉羞羞的，却又情不自禁点开去看。

　　文经风不是没有挣扎过。

　　他们也尝试在大型商场开办柜台，效果不理想，折腾一两年就匆匆撤了。

　　进入新世纪也做过网购，结果效果也没做起来。

　　如今这家店铺还在，但一直处于亏损状态，或许文经风为了保持“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”的名号而一直在支撑着吧。

　　09、后记

　　2017年3月10日，金融八卦女的主创小伙伴们亲自走进这家店，这家店背对金融街。

　　外部装修还和以前一样，大玻璃窗透出“亚当夏娃”四个字。

　　收银台还保留着90年代的模样，店内灯都开着，但依旧有些昏暗，老旧破损的地板暗示着这家店的“落后”。

　　一般来说我们所熟知的性用品商店里经常会布置一些性暗示的假人、灯光、标语，但这家店里这些东西全没有。

　　只有中国著名性学家吴阶平老师的题字还干净如初地挂在那里。

　　采访那天碰到的服务员是一位退休的阿姨，她说在店里站上两三个小时都不会有人进来，我们等了十分钟，恰巧一位老大爷进来买走两盒润滑油。

　　阿姨半开玩笑说：“你真幸运，见到了今天第一单。”

　　当时是下午2点......

　　的确，受网购的影响，年轻人根本不会来店里消费，顾客大多是不会网购的老年人。

　　可老年人一般只消费相对比较便宜的避孕套、润滑油，对于偏贵的性用品一般无人问津。

　　对于他们的老板文经风，阿姨说，他已经好久不来了，或许在外面打理别的生意。

　　根据阿里巴巴公布的数据，中国性用品的消费逐渐年轻化，90后占据市场主力。

　　80后在性用品方面的购买力是最强的。

　　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很快可能就要走下历史的舞台。

　　文经风似乎没做错什么，但现在的商业环境要求可以犯错，但要及时从错误走出，再试错，最后找到正确的道路，这样才能在风云变幻的商界有立足之地。

　　其实，文经风已经成功过。

　　2000年，北京出版社出版一本书名叫做《20世纪中国大事记》，记录了中国20世纪发生的大事件，当中一页写着：1993年中国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开业!

　　就算现在已经无人问津， 但在当时，敢于打破时代牢笼，敢为天下先，我想着就是这个时代国人最值得学习的创业精神吧。